【埃西】荆棘里的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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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雷欧正在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面前的石板，一转眼，看见站在楼梯下边的西奥，也愣住了。
“西奥？你怎么在这儿？”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西奥艰难地想着，只觉大脑和喉咙一起锈住了，转不动，张不开。
他们就这么两厢对视了一会儿，雷欧的表情逐渐由惊讶转为迷惑，最后转为无奈。他离开石板，来到楼梯前，取下自己的单片眼镜，叹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好久不见。
西奥闭上眼睛，又睁开，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你还活着也好，说你已经死了也好，为什么……一张纸条，一句话，甚至一个线索……你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雷欧沉默了一会儿，眼中现出愧疚之情：“抱歉……说来话长。”
“——我没问你去哪儿了！！”西奥猛地提高音量，冷静的外壳崩出裂纹，无数的情绪在裂缝下岩浆般剧烈翻涌着，“我就问你，你，为什么，在那之前，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过，就这么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是觉得我会受到牵连？我太弱帮不上忙？还是——怕我守不住秘密，因为我还不足以使你信任？！
“你说啊？！告诉我啊？！已经八年多了，你连告诉我一声都没时间吗？！
你——”
“西奥。”雷欧虚着眼睛，轻声打断他道，“别闹。”
西奥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失态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嗓子里火辣辣的疼，视线一片模糊。这种感觉他很陌生，八年来他从没有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但又很熟悉，在八年前雷欧失踪的时候，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他的天灵盖，几乎几度令他昏厥。
“……闹？注意你的措辞。”他恢复了常态，冷笑一声，眼圈微不可见地发了红，“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高台上的雷欧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暗淡的光透过荆棘花纹的彩绘玻璃，把他已经完全白了的头发打上看不清的颜色，显得模糊而不真实。
西奥定定地看着他，仰望着，看他脸上露出一种无奈、慈爱而又近乎宠溺的表情。
他开了口。
“你是西奥啊。是被大家所认可的天才，是值得所有人尊重的优秀探查员，是从小就非常非常努力、非常非常坚强的——”
“我所见过的，世界上最棒的孩子。”
孩子，西奥想。他忽然觉得非常寒冷，一阵晕眩，恍惚间一头跌进了回忆的深谷里。
西奥印象里的雷欧总是站在光里。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非常闷热的午后，蝉声大得像五百个爱德华被蟑螂吓到后同时发出的尖叫声。他站在一树的尖叫下边，怀里抱着自己的小皮卡丘书包，被支离破碎的阳光烤着，热得几乎要燃烧了，一大滴汗水滴落在对他那个年纪来说过于厚了的眼镜片上。
看不清了。他想摘下来擦一擦，余光看见有人过来了，赶紧抬头看过去。来人穿着制度，如之前的四十七个人一样，径直朝着前边的玻璃房子里去了，完全没有理会他。
西奥默默地目送着那背影远去，重新低下头来。
第四十八个。
“咦？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啊？”
西奥抬起头。隔着眼镜上的水痕，他看见了一个逆着光的高大身影。是个老人，穿着整齐，很有气质，花白的头发中夹杂着几根红色的发丝，目光非常和蔼。
“……负责人让我在这里等着。”西奥淡淡地回答道。
那人蹲下来，细细端详着他：“你爸爸妈妈呢？”
“死了。”西奥面无表情地说，手抓着自己的小书包。
那人沉默了。半晌后，他向西奥伸出手：“走吧，先跟我进去。”
西奥以超出常人的智商看得出来这人地位不低，至少比负责人高。他把手伸过去。
第四十九个，他想。他看到我了。
西奥后来才知道那是组织的会长，雷欧。他一直坚信着自己和雷欧是可以站在一起的。虽然年龄跨越半个多世纪，但雷欧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个多年的老友，完全没有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疏离感。他们的灵魂是平等的，是一样的。
——是这样，对吧？
那一次，雷欧要去出一个级别很高的任务。收拾东西的时候，西奥在门口盯了他半个多小时，就是不说话，大有一种你无视我我就一直看着你看到明天早上的架势。最后雷欧没办法了，只好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我能帮上忙的。”西奥一板一眼地说，“带上我吧。”
雷欧看着他，就笑起来。他起身过来，蹲下来——当时西奥还不到他胸口——说：“放心，我会回来的。”
结果那次雷欧差点折在任务里。他浑身上下脏得不成样子，左胳膊看上去跟直接被切断了差不多，回了组织就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的折腾到半夜，然后突然想起来一直没看见西奥。
西奥静静地站在人群外，没有冲上去和大家挤。他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从门口到医疗室，等啊等，等到周围的人逐渐少下去，等到陪他一起的爱德华实在撑不住回去睡觉了，等到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等到雷欧看向他。
“西奥？”雷欧说，脸色有些发白，但一如既往的会长气场还在，“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西奥睁着有点熬红了的眼睛，一言不发。
雷欧正想伸手过去拉西奥，没想到西奥突然卯足了劲冲上来，猛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但其实也不是很用劲——他的胳膊没一点事——然后西奥就这么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像只树袋熊一样一动不动的。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西奥闷闷地说。
雷欧看着怀里的小树袋熊，愣了一下，不由失笑出声。
他伸手摸了摸西奥的脑袋，语气温柔得像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怎么会呢，傻孩子。”
回忆戛然而止。
——啊啊，是这样的啊。
像被裹着蜂蜜的刀子捅了一下。甜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如何的痛苦。深入骨髓的痛苦。
——我永远只是个孩子啊。
往日的痛苦再现，眼前的雷欧和曾经近在咫尺的雷欧也重叠在了一起——他在光里，在高处，温和地笑着，仿佛触手可及。
但并不可以。
西奥知道自己已经长高了，长大了，早就不再是那个会扑到别人怀里的孩子了，但他依旧必须微微仰着头，才能——并且只能——仰望到高台上那人的身影。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冰冷的时间的河，隔断了一切能让他走过去的路。
狰狞的现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永远都不可能真真正正地和雷欧站在一起。
楼梯顶端的雷欧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他道：“具体的情况回去再跟你详细解释。我在这里是为了找之前的资料。有本很重要的记录留在这里了……”
“……是这个吗？”
西奥低着头，慢慢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露出那个黑皮笔记本来。
“天哪，居然已经被你找到了？”雷欧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真是帮大忙了，能给我看看吗？”
“……”
“怎么了？”雷欧稍显疑惑的声音传来，“过来啊。”
过去。西奥想。
他迈开了第一步。
“……过来……”
雷欧回来了，他还该有什么其他的奢望？说到底也只能这样了吧，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过……来……”
承认吧，雷欧是你的长辈，你们的灵魂即使回归到本源也是不一样的。你只能对他抱着最纯洁的仰慕之情。他不是爱德华，不是你忠实的、关系好到可以随时互损的伙伴；他也不是埃克斯，不是你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如此合拍的搭档——
“……要……过来……”
——埃克斯……？
“——不要过来！！！”
少年的声音猛然在耳边炸响。西奥浑身一个激灵，似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脚下一空，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向下坠——
啪！
手腕上传来了非常强的力度。
他被拽住了，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悬在空中。笔记本从他另一只手中脱落，他心脏猛地一缩，想伸手去抓，没抓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哗啦啦地掉了下去，径直坠入了脚下那片漆黑里。
“抓住我的手！握紧了！！”
西奥猛地抬头。上方的人紧紧咬着牙，眸子亮得吓人，火红色的头发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西奥的衣服还没有干。他很冷，很冷；他在那一瞬间觉得那只握着他的手就像火一样温暖。
——埃克斯就在光里，在荆棘里，在西奥的瞳孔里，闪动着仿佛永不会熄灭的辉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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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唠：
西奥身世设定大概是组织烈士遗孤，结果被马虎的负责人忘到大太阳地里了（
……强行黑一波爱德华（
原作西奥和Do一样大的话，应该是十岁……？
所以这里设定个八年后，就是说刚好成年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