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风针

偶尔诈尸

 

【查九】魔猎守则(五)

废稿自留地:


注意事项见(一)
并不知道少年班生活如何,当初没考上(……),放弃了思考开始随意瞎掰

(五)巨翼上的黑洞眼

葛帅每隔半分钟就看一眼手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口。等铃声响过第二遍,整个阶梯教室乱糟糟的声音差不多平息下去之后,汤米才夹在一群迟到的学生中间急匆匆地冲进了教室。
“喂!汤米!这边儿!”葛帅也没敢大声喊,拼命地朝着汤米挥胳膊。
汤米猫着腰溜到葛帅手边的空座位上时,老师已经走上讲台了。汤米看上去是一路从宿舍飞奔过来的,面色潮红一头大汗,朝葛帅比了个“多谢哥们帮我占位”的手势之后居然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玉米卷啃了起来。
“……已经十一点了!你现在才起吗?!”
距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葛帅已经适应了快节奏的校园生活。他认真安排了自己的时间表,除了上课之外还有特地安排出来的社团活动时间、体育锻炼时间、外语练习时间,以及……和汤米卢卡混在一起的时间。
他同寝室的两个人真的就是来借宿的,平时都不怎么在学校呆,也不用上课,但秋鹤要求他们一次不落地参加学校里的公益讲座。除此之外,他俩还必须在宿舍把初中知识过一遍——没错,葛帅才知道汤米和卢卡初中都没上完,看着他俩每人一大摞的初中教材以及“你肯定会帮我们对吧”的期待眼神,简直头疼。
今天上午有个讲座,早上七点就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的葛帅现在看汤米吃玉米卷看饿了,内心愤懑。
“昨天晚上巡逻得太晚了嘛。”汤米迅速解决着玉米卷,其间抽空说两句,“卢卡呢?”
饥饿的葛帅心情相当不好:“我还想问你呢,早上走的时候你们俩都还在睡,你没见他?”
咽下最后一口,汤米找了张纸胡乱擦了擦嘴,这才直起身来:“没,我醒的时候已经五十了,卢卡那货不在,我还以为他提前走了没叫我来着。”
……确实像是卢卡能干出来的事。搞什么啊你们俩能不能相处得融洽点!
不过话说回来,汤米和卢卡虽然完全没有身为学生的自觉,但毕竟是秋老师的要求,好歹还是会乖乖来签到的。即使逃课也该跟人打声招呼的啊……卢卡到底去哪了?
讲座正式开始,葛帅暂时抛下心头的疑惑,认真地听起了课来。
〈〈〈
“我知道了!那小子肯定是偷偷去做新发布的任务了!”讲座结束前三分钟才从梦里醒来的汤米相当有把握地宣布道。
“哦。”葛帅冷冷地背上书包,“我去吃饭了。”
“哎不是、等等我!”
由于汤米太磨蹭,两人赶到食堂时人爆棚地多,根本排不上饭。
“那什么——”汤米小心地拍拍身边冒着黑气的葛帅的肩膀,“你今天下午没课吧?”
“……没有。”葛帅盯着食堂天花板上挂着的饭菜装饰画咬牙切齿。
“那走吧,我请你吃火锅去!”汤米咧嘴一笑。
葛帅看他一眼:“……火锅?”
“嗯,有家火锅超级好吃,你肯定没尝过。”汤米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张优惠券,“两个人一起去吃的话还能优惠哦。”
……不是情侣优惠的那种吧……葛帅一脸黑线:“你为什么会有优惠券啊?”
“上回巡逻的时候和卢卡一起去吃人家送的……诶,这么说来,那家伙会不会自己去吃火锅了?”
……你们巡逻的时候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而且你们俩关系到底好不好啊怎么说一起去吃火锅就一起去吃火锅了,没有顺手把店掀了吗?!
汤米看了眼表,拽起葛帅就往外走:“时间不早了go go go!争取早点吃完回来,没准还能赶上师傅上完课或者跟前辈一起去出任务!”
“……放着卢卡不管真的好吗?”
“管他干什么,他还能被人贩子拐走吗?瞧他那身板,扔到庭园里魔女都懒得吃他——”
好歹是你搭档!太无情了吧你这人!

——结果就是汤米扯着葛帅出了校门,直奔地铁站,穿越了大半个G市,来到一家火锅店门前。
“……温馨火锅店……这什么神奇名字。”葛帅抬头看着招牌例行吐槽。他看见店里亮着橘色的吊灯,照得四周的木地板木墙面油光发亮;桌角还摆着小蜡烛,暖融融的烛火不停地跳动着,当真给人一种回家的温馨感。
太诡异了!汤米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这种地方吃火锅的啊!
汤米心很大地玩着自己的手表:“好吃不就行了嘛,哪来那么多讲究。”
他的手表是电子的,有半张扑克牌那么大,上边还有两根天线,长的跟变身道具一样炫酷无比。这表据说是总部新研发出的腕式魔力波动值探测仪,还处于试用期,给每个分部发了一些。骨森这边给顶级魔猎发完,剩下的就被秋鹤要来发给三个新人了,所以现在葛帅裤兜里就塞着个和汤米那块一样的表,卢卡也有,不过鉴于这表形状太中二,真的把它带手上的也就汤米一个。
小云说这玩意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构造和普通探测仪一模一样,总部有闲钱研究这种东西还不如给每人买瓶果粒橙。顶级魔猎四人组也是这么想的,原话是”做也不做好看点,真是搞不懂总部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无奈他们必须试用然后给出反馈,只能人手一个带上去出任务。总之,大家都不怎么看好这个新产品——好吧,也不排除有人乐在其中的情况,前两天葛帅去骨森蹭吃蹭喝还看见汤米和阿绿在玩电击小子变身,简直沉醉。
他们坐在了火锅店临窗的桌边,等着服务员把菜单送过来。
“上次我跟卢卡也是坐在这儿,”汤米放开他那块表,兴冲冲道,“我跟你说,那家伙不能吃辣,吃一口要喝一杯水,后来喝水喝饱了哈哈哈,对了他还把蜡烛打翻了差点儿烧着手,太傻逼了!”
葛帅:“……”
葛帅其实并不觉得不能吃辣是什么丢人的事,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回答。这个时候服务员把菜单送来了,他就跟汤米一起看了起来。
“优惠券送锅底,微辣的怎么样?”汤米把优惠券拍在桌子上,“要份经典羊肉吧——你要什么菜?”
“茼蒿,金针菇。”葛帅报出每次吃火锅必点菜名,“还有土豆片。”
“好……再来一份虾滑。”汤米在菜单上画圈,然后把菜单给葛帅,“你再看看别的。”
葛帅刚接过菜单和复写笔,突然屁股底下一震,“嘀嘀嘀”的嗡鸣声骤然响起。
……是……手表?
汤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脸色一变。葛帅使劲把表从兜里往外扯,还没扯出来,就见汤米呼啦一下站起身,说了句“情况不太对劲我去看一下”,抓起外套就朝门外冲了出去。
葛帅保持着一手举着菜单一手掏着裤兜的姿势愣在原位,一脸懵比。
〈〈〈
在前面,还在前面……
数值已经这么高了,还在增长;而且出现得如此毫无征兆……又是异变魔女?
还没到,还在更前面……
可恶,在赶到之前,千万别有人被它吞掉啊——
汤米死盯着表盘上的波动数值,沿着街道跌跌撞撞地飞速奔跑着。他没什么多余的精力看路,在不知撞上了多少个路人说了多少句抱歉之后,终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死胡同前。
入口就在这附近!
汤米回头在胡同口贴了张符,抹了把汗,又确认了一下波动数值:A+级。
这是平常见都见不到的封顶魔女了。汤米估摸着自己顶多能搞掉B级的,再往上根本不敢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骨森那边肯定发现这边的异常了,派来的人应该就正在路上,他虽然打不了,但……进去探探路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如果有普通人在庭园里,还可以搭救一下。这么想着,汤米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景象。
破旧的灰墙上布满了划痕和小广告,有的地方还缺了砖,裸露出了青灰色的内胆。汤米掏出打火机,对着墙笔画了半天,最后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噌一声擦亮。
明黄色的火焰窜了出来,有生命一般偏落在墙上。墙像一张纸一样被火焰一点一点地烧化开,显露出背后一条雾气弥漫的林荫小道。
居然真的找到了……
波动探测仪在进入庭园以后就会失灵。汤米最后看了一眼表,指针正在A+级附近轻轻跳动着。他放下手,没有再多犹豫地抬脚踏入一片雾茫茫中。

〈〈〈

空气很凉,能见度很低,道路上嵌着圆润的鹅卵石。路旁不知品种的高大乔木扑簌簌地落着叶子,像是下着树叶的雨、或说是飞扑着一群又一群枯黄色的蝴蝶。

汤米沿着小路急步朝前走,眼睛警惕地扫着四周,揣在兜里的手有些紧张地抠着打火机的壳子。第一次见到A+级魔女他其实挺兴奋的,来骨森这一段时间从秋鹤和前辈那里学习了不少东西,眼界一开阔,胆子也大了不少。这次回去能跟卢卡炫耀说让你不说一声就跑出去浪看吧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到时候他的表情肯定特别精彩。

鞋底在路上踏不出声音,周围安静得很,只能听见轻轻的落叶声。这树虽然一直在疯狂地掉叶子,但树上和地上的树叶量看上去并没有丝毫变化。汤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因为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然后他忽然生出一种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的感觉。

汤米回头看了几次,什么也没有发现,但那种不妙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他继续朝前走着,手却是已经握紧了打火机,随时准备应付可能会从身后冒出来的东西。

不知道A+级魔女的攻击方式会是怎样的呢?稍微有点期待……

正想着,他耳畔霍然响起一声“喂汤米”,惊得他反射条件性地猛一扭头,手也飞速掏出打火机对准声音来源处,于是他就一拳挥到了……葛帅的脸上。

 

葛帅一个人在店里左思右想觉得不对,最后还是追了出来。秋鹤教过他们如何看表,不过葛帅对A+级没什么概念,他只是觉得好像挺严重,而且汤米都去了自己干坐着不太好。正当他沿着路边走边思考着自己是要去找汤米还是先打道回府去骨森报告情况时,突然眼前景色一变,他就再次这么莫名其妙地进到了庭园里。正巧汤米就在前边,他刚打了声招呼就被猝不及防糊了一脸,大惊道:“你干什么?!”

“怎么是你啊?”汤米也是吃了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葛帅挥开汤米的手,捂着脸吃痛道:“不知道,突然就进来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A+级庭园啊?”汤米口气不善,“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哈?都说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以为我想进来啊?”葛帅这就很气了,“再说你呢?你怎么就进来了,老师说过不要擅自接触高级魔女的吧?”

汤米被哽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深呼吸了两下平复心情,半晌道:“抱歉,我刚才太紧张了,还以为是魔女……那什么,你能来帮忙我倒是很高兴,不过你能帮上什么忙啊?”

葛帅:“……”好你个汤米,我记住了,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追出来!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入口早就封闭起来了。葛帅只得跟着汤米一起往前走,一边探路一边等着骨森的前辈赶过来。

〈〈〈

树叶还在簌簌地往下落,没完没了,现实中的树要是这么落叶子早就秃了。

正当葛帅为树的秃顶感到担忧时,具有专业素养的汤米在思索着正经事:“你觉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咱们?”

“……有吗?”葛帅很懵。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汤米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凝重,“很不对劲……”

“是吗……”葛帅只有种自己是个麻瓜的感觉,“那怎么办,回去看看?”

“……这就算了。”汤米没有采纳葛帅的馊主意。

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景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道路也不像是有尽头的样子。周围安静得可怕,稍远些的地方就是一团团阴暗的雾,衬得气氛十分诡异。飞舞着的落叶卷起一阵潮湿的霉味和泥土味,空气是冷的,带着浓浓的水汽缠在裸露的皮肤上,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葛帅扯了扯衣领,刚想问一句咱们会不会在鬼打墙,突然就听汤米大喝一声“小心后面”,打了个激灵连忙扯出兜里的符纸转过身去。

一个黑影唰一下一闪而过,裹着疾风划开浓雾破空而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葛帅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那黑影已经闪电般绕着他们转了半圈然后嗖一下飞了回去,瞬间就隐没在了迷雾中。

“……那是什么?”葛帅一脸严肃地问汤米。

“……不知道,没看清。”汤米一脸严肃地回答。

两人严阵以待摆好姿势对着道路后方:葛帅躲在汤米身后,汤米双手捧着打火机,两人故作冷静,其实心里相当没底。

渐渐地,浓雾之中有轻微的动静传过来。那是一种什么东西在相互摩擦、刮蹭的声音,明显是在逐渐逼近着,窸窸窣窣,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葛帅咽了下口水,汤米脸颊旁的一颗冷汗缓缓滑落。

——然后他们看见九从浓雾里走了出来。

“嘿,下午好啊。”九扶扶眼镜,朝两个傻不愣登地瞅着自己的后辈露出微笑道,“你们还好吧?”

〈〈〈

九的那只乌鸦——显然就是刚才那道闪电般的黑影了——正蹲在自家主人的肩膀上,不慌不忙地整理着羽毛,仿佛是在无言地嘲讽面前两人是傻子。

汤米松了口气,一点也不尴尬地收起打火机:“前辈好!”

“好,警惕性不错啊,值得表扬。”九笑眯眯地说,“葛帅反应也挺快,辅助型战力一定要注意自保问题。”

葛帅心想这回丢脸丟大发了,自己刚那姿势完全就是少女漫主角,令他宽慰的是来者不是阿绿,不然他一定会被嘲笑到羞愧而死。

……说起来阿绿呢?他和九不是搭档吗,人去哪了?

显然汤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前辈,其他人呢?”

“梵易和南翎去东区出任务了,还没赶过来,”九回道,“阿绿先去找魔女了。”

……看来是只有顶级魔猎四人小队过来了啊……葛帅还以为这罕见的A+级魔女至少会派十几个人来呢。他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找魔女?我们现在不就正在找吗,阿绿前辈去哪儿啊?”

“——问题来了。”九目光一沉,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记错的话,我们——我们四个,还有秋鹤前辈——有跟你们说过,而且是不止一遍地说过,有关于高级魔女的事情吧,嗯?”

他话说得很慢,每一个短句都有不同的重音,听得人浑身发毛。葛帅心咯噔了一下,心想九前辈这是要训人吗,赶紧调整表情严肃起来。

“……说过。”汤米吞吞吐吐地回答,“说……不要单独……进入A-级及以上庭园。”

“很好,看来记的很清啊。”九轻轻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可怕,“所以,我该怎么理解你们对此采取的行动呢?”

两人都低着头,沉默着。半晌后,汤米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我想……骨森肯定会派人来,正好我又在附近,就先进来探个路……也没出现什么问题……”

“没出什么问题?”九双手抱臂,“要是出了问题麻烦就大了。你们这次是运气好,这个魔女正在休眠,要不然,你们早就被吃了。”

没等两人说些什么,九又继续道:“还有探路——你们能探着什么?骨森只派顶级魔猎来是有原因的,能力不足的魔猎在这里只能是累赘。知道阿绿为什么先去找魔女了吗?因为你们俩走的是错路,一直在迷宫里转圈,我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过来捞你们出去的。”

汤米猛地抬起头:“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话没说完,他就闭上了嘴,回想起一路上各种不对劲,一脸的懊恼。

九打了个响指,乌鸦扑棱棱地腾空而起。他偏偏头,面朝着汤米和葛帅,眼镜上划过一丝寒光:“经验太少,仍需积累。”

乌鸦仰起头发出一声尖锐得刺耳的号叫,漆黑的眼珠子一下子变得血红血红的,身体像是吹气球一样缓缓膨胀,浑身上下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长而锋利——在几秒之内,它进行了一次急速生长,伸展开的翅膀足有两块黑板那么大。它猛烈地拍打着翅膀,掀起的风卷着落叶和砂石铺天盖地席卷过来,葛帅不得不扭过身子去捂着眼和鼻子,站稳了以防自己被刮走。在指头的缝隙里,他看见成千上万的落叶被风吹卷成漫天黄雨,随着雾气的消散而变得模糊、透明,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雾被吹散的方向,乱石嶙峋的地面裸露了出来,树皮也纷纷剥落,露出里边坑坑洼洼的石头。

像是从一场幻觉里醒过来一样,浓雾和林荫小道一齐褪去了;待风停下来,葛帅放下手,发现他们此刻正站在一片尖石遍布的荒地上,周围没有任何树木和落叶的影子,只有一座又一座用乱石磊起来的塔状石柱。雾散去后的天空呈现出清冷的苍白色,灰蓝的碎云镶在天上,看上去阴沉沉的。

他回头看九。

乌鸦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常态,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蹲在九的肩膀上。九则是一如既往地裹在斗篷中站在那里——他站的地方比较高,反着光的眼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睛。冰凉的风吹过来,在乱石之上拂过,发出并不强烈的呼啸声。

九的斗篷被这风吹起,半飘半扬在空中,和他本人、他的乌鸦、碎石地、石塔、阴天还有辽远的云相映衬着,像是一幅意境深邃的水墨画。

 

〈〈〈

“啊嚏!”汤米打了个喷嚏,胡乱套上外套,“冻死了,怎么突然这么冷!”

跟在他后边的葛帅差点撞到他身上去,推他一把低声道:“快跟上,小心一会儿九前辈真生气了。”

此时此刻,汤米和葛帅俩人正一路小跑地跟着前边大步流星的九。说是大步流星其实不太恰当,因为九的步子不是很大,也不是很急,看上去挺悠闲,不知道他是怎么走那么快的,葛帅简直都怀疑他在御风而行了。

脚下的路比较崎岖,很窄,全是坚硬的碎石子,走起来相当麻烦。这个庭园大得离谱,往远处看也看不到除了荒石地之外的任何景色;石柱一座座都磊得很高,虽然不至于连到天上,但站在地面上是看不见塔顶有什么的。……这塔让葛帅联想到了哪吒传奇。正回想着小猪熊看石柱顶端把自己看摔倒了的画面时,汤米步伐一顿,葛帅又差点撞上去。

“……你到底在干嘛啊!”

“我还是觉得不对。”汤米皱着眉毛转过身来,“肯定有东西在这附近。”

葛帅觉得汤米已经被害妄想了,他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石头就是空气。不想九居然也折回了脚步,跟他们一起朝后望去。

“汤米说的没错。”他面色凝重道,“确实有东西,而且它们已经要有所行动了。”

葛帅:“……”好吧,既然九都说有那就肯定是有了,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九两三步走到汤米前边,把他挡在自己身后一点的位置;葛帅在汤米身后看见他掏出打火机,摆出来一个和刚刚在树林里一样的pose——估计是对着镜子拗了很长时间才设计出来的,猛一看确实还挺酷,不过和九他们这种从内到外释放出的气场还是没法比——然后葛帅听他压低声音问道:“前辈,应该不是魔女本体吧?”

“嗯。”九应道,“只是分身,不过还是比普通魔女要强。”

葛帅眯起眼睛和他们一起仰望天空。视界实在是太辽阔了,荒地上时不时有风吹过,天上的云彩像幕布一样缓缓卷动着。哪里都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说之前雾茫茫的森林里有东西的话倒是更好接受一点,但是这里……除了那些歪歪扭扭石柱之外,还有什么能遮蔽视线的东西吗?

……除了……?

就在这一晃神的时间里,巨大的振翅声骤然响起。葛帅就这么看着一大群灰黑色的东西像火山爆发一样从“砰”地从一座石柱的顶端迸射出来,在空中飞旋着、盘踞着,瞬间染黑了大半边天,随即又犹如巨龙般张着血盆大口霍一下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猛冲下来。

汤米“我靠”了一声,九厉声喝道“闭嘴”。葛帅为九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他只是字面意思上让他们闭上嘴巴。那群不知是蝴蝶还是飞蛾还是什么别的虫子的东西,在下一个瞬间,像是海洋中的沙丁鱼群一样呼啦一下把他们团团围住,拍打着手掌大的翅膀在周身疯狂乱撞。葛帅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眼前一片漆黑,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撞击的钝痛,还有不少争先恐后往他脸上扑。他拿手死死捂着脸,咬紧牙关蹲在地上,感觉有虫子钻进了衣服里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也没法动弹,只得拼命忍住蹦起来四处逃窜的欲望,一动不动地继续蹲下去。

不知道多久之后,撞击的次数逐渐减少了,振翅声也慢慢变小,空中传来了风声和奇怪的冒泡声。葛帅睁开一只眼,从指头缝里看出去,发现九的乌鸦正绕着自己飞——它的眼睛变成了阴暗的幽绿色,漆黑的羽毛边缘镀着一层荧光绿的液体,咕嘟咕嘟响个不停。所有它撞上的蝴蝶全都被烧出了洞,冒着白烟坠落在地上,有的还在挣扎,但大部分已经不动了。

……什么啊这是!毒液吗?!

葛帅抽着嘴角抬起头来,看见九正在不远处拍着斗篷上的灰,汤米正充满干劲地带着火追赶着空中剩下的零散蝴蝶。荒地上到处是蝴蝶的死骸,已经像落叶一样铺了一地。它们翅膀上有着相同的圆形花纹,密密麻麻挤挨在一起,看得葛帅一阵恶心。

等他身边的蝴蝶落完之后,九吹了声口哨,乌鸦身上的绿色便逐渐褪去,在空中盘旋两圈后轻盈地落回自家主人肩膀上。确定了葛帅没有什么问题,九转身朝汤米那边招呼道:“差不多就走吧,当心一会儿冒出来有更多。”

汤米应了一声,烧掉最后几只蝴蝶,小跑着赶了回来。葛帅瞅瞅四周,询问道:“怎么回事,这蝴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是说这魔女在休眠吗?”

九还没回答,汤米抢着鄙视了葛帅的低水平问题:“休眠指的是魔女进食后一小段时间内对入侵者不敏感的状态,相当于吃饱了打瞌睡,但是本能的防御和攻击还是有的,会把闯入庭园的入侵者困起来等醒了再‘享用’。不是,这玩意儿最低级的菜鸟都知道,你以前真没听过?”

葛帅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跟智障说话的语气,我就是没听过怎么样!还有九前辈刚才说分身,怎么还有分身的,这魔女什么构造?”

汤米摊手:“这谁知道啊,每个高级魔女都不太一样,傻逼才专门把石头柱子劈开看里边有什么。”

葛帅又仔细看了看石柱。每根都大概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粗。倒是谁能劈得动啊!

九似乎对这段插曲不是很感兴趣。他目视着前方,微微蹙着眉头道:“我们得稍微快点,都做好准备。”

“是!随时准备着!”汤米充满干劲地应了一声,葛帅也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心里开始盘算到时候该怎么躲。准备好怀着雄心壮志再次出发之前,他作死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蝴蝶,果不其然又被恶心到了。

恶心之余,他忽然感觉那些尸体上的花纹很像眼睛。

铺了一地的、金黄色的诡异眼睛。

〈〈〈

葛帅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因为九又开始御风而行了,行得比上次还快,他必须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没时间看别的想别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汤米停下来的时候他一个没刹住车,又差点栽人家身上。

……你能不能稍微打个招呼!

不过他们突然停下来也是有原因的。葛帅探出头,看见了面前极其狼藉的景象。

几根倒塌的石柱横在路上,呈现出歪歪扭扭的碎石状,像是被从底部直接切断了砸成这样的。有大片大片干涸了的金黄色痕迹布在石柱根部,看上去应该是原先在柱子里储存着、柱子被砍倒就后涌了出来的什么粘稠液体。地上还到处都是蝴蝶的尸块——没错,就是尸块,创口非常整齐,被相当干脆利落地切开了,满地都是喷溅状的血迹,同样也是金色的,和大片的痕迹融为一体,并且还在一滴一滴地往前延伸。很明显是有人在这里战斗过,砍了一大群蝴蝶之后带着一身血往前走了。

“……谁干的?阿绿前辈吗?”葛帅为这惊人的战斗力折服。

秒收标旗的汤米有些心虚:“对不起我没在说阿绿前辈是傻逼——”

“不是他。”九踢了踢脚前的一块碎石子,看了一眼便斩钉截铁道,“有其他魔猎被困在这里了。”

又一股冷风刮过,葛帅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反射弧巨长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魔女在休眠,也就是说它已经吃饱了。它吃了谁?多少人?被卷进来的普通人还是魔猎,会不会——感觉非常有可能——就是在这里和蝴蝶厮杀的魔猎?

九伸手拦住后边的两人示意他们慢点,沉住气,沿着血迹往前走去。葛帅挨近了汤米,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有人被吃了?”

“你才发现?”汤米也压低了声音反问。

葛帅不说话了。他其实没什么实感,毕竟和这些遭遇不幸的人又不认识,只能叹了口气,象征性地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了一下。汤米以为他在自责,还安慰他说:“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现在的职责就是打魔女,只要——”

话没说完,他就再一次猛地停了下来。葛帅这次真是猝不及防,鼻子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汤米的后脑勺,疼得他忍不住“嗷”了一声。

……受不了了!现在就给我换位!!

葛帅本想这么喊出口的,却发现汤米的脸色非常难看,比以往任何一次——身陷蝴蝶大群、在火锅店门口发现A+级波动、甚至是在更加久远的水果冻的庭园之中——都要难看,而且是难看得多。他的心突然揪了起来,顾不上揉揉疼得不知道有没有流鼻血的鼻子,伸长了脖子朝前看去。

面前的地面上又有一大片干涸了的金色血迹。在那血迹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把粘满了蝴蝶碎屑的齿轮电锯。

〈〈〈

“冷静点。”九沉稳道,“都跟紧了,我们必须得快点把卢卡救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汤米现在也开始御风而行了,打杂的葛帅就担负起了拿电锯的重任。

不得不说九的话让人安心不少,葛帅本来以为卢卡已经遭遇不测了,听九这么说之后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去了一点。然而汤米似乎并没有受到安慰,一路上皱着眉毛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过。葛帅终于得出了结论:虽然表面上汤米卢卡老是不对付,但搞不好他俩关系还真不错。

……话说回来这电锯真的好沉啊!卢卡那小细胳膊怎么那么有劲的?!

捡到卢卡的电锯之后,众人沿着一路滴溅状的血迹又朝前走了一段,四周的景色终于有了变化。天还是那样的天,飘着清冷的碎云,但地上的碎石头和石柱渐渐变少了。葛帅远远地看见遥远的前方有一座形状奇怪的峭壁,不是像石柱一样用碎石子磊成的,而是一座真正的、石质完整的峭壁,与地面成九十度夹角,看起来完全无法攀越。

不过应该也不需要攀越,因为那里大概就是目的地了。

峭壁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是又一群蝴蝶绕着什么东西在飞。联系之前的经历,葛帅认为那里应该有个人。按理来说阿绿不会中这么low的招,于是他随口问了汤米一句:“你看那是不是卢卡?”

汤米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然后突然一脸愤怒道:“靠,就是他,居然还活着,我就说他瘦得皮包骨头到魔女都懒得吃!”

……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松了口气了!就不能别老是损人家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又走近了一点,当葛帅已经能从蝴蝶飞舞的间隙中隐约看见卢卡的衣服外套了的时候,汤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喂卢傻逼!能听见不?!我们来拯救你了!”

葛帅:“……”他至今扔没搞懂卢卡究竟姓不姓卢。

这边的蝴蝶比刚刚他们遇见那群少很多,也没那么凶猛,只是在不停地绕着人转。坐在地上的卢卡明显是听见了汤米的嚎叫,捂着嘴转过头来。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浑身是蝴蝶的金黄色血液,深陷在黑眼圈里的眼睛周围一圈湿漉漉的,大概是被蝴蝶翅膀扫到眼珠子了还没来得及擦,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惨。

汤米有点受到了惊吓:“你,你怎么了,不至于吓哭了吧?”

卢卡眉头一皱,血红的眼睛里涌出一阵杀意:“你他妈的才哭了,眼瞎吗——”话音未落表情突然一阵扭曲,“呕”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黏糊糊的金色液体。它们像蜂蜜一样顺着他的衣服缓缓下淌,滴落在了地上。

葛帅这才发现卢卡身下已经流了一地的金血。看起来他身上的血不全是砍蝴蝶时粘上的,大部分是他自己吐出来的。这么一来,一路上的那么多血也能解释了。

……这情形实在是有点渗人。葛帅傻了吧唧地问:“卢卡你,你这是……怎么了?”

卢卡看上去吐的很难受:“别过来,别让这些蝴蝶飞你嘴里去——”

“坚持一下。”九轻轻吹了声口哨,乌鸦腾空而起飞向卢卡。

卢卡吐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别、别管我,趁这个魔女还在休眠——呕——”

“说你傻逼你还真傻逼啊?”汤米简直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先别说话?!”

卢卡半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地摇着头。缓了一小会儿,他艰难地继续说:“这个魔女,是,S级的,醒了就——就没机会了——”

……S级?

葛帅真的傻了,九也稍微震惊了一下,随即表情又变成了“原来如此”的顿悟。汤米倒是很不屑:“你说S级就S级?哪呢,我也没看见魔女本体啊?”

不排除汤米只是单纯想跟卢卡抬杠的可能性,但他今天似乎特别爱立flag。这话刚说完,葛帅就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一阵剧烈的抖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震源似乎在前方,他抬起头来,看见远方的峭壁正疯狂的抖着,峭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大口子,金黄色的液体正在缓缓涌出;与此同时,还有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色人影正从峭壁上往下滚,其滚姿之优雅之娴熟之不科学让葛帅不由自主想起了rolling girl,而且定睛一看……搞毛啊!那不是阿绿吗?!!

阿绿看上去滚得还挺开心,很快就从峭壁最高处滚了下来,滚到山脚时来了个后空翻,像超级赛亚人一样腾空而起,以一个相当轻松的姿势落在地上,由于惯性向前滑了一小段,恰好稳稳地停在几人面前。他脸上依然带着爽朗到稍微有点欠扁的笑容,伸手捋了把被风吹起来的刘海,朝大家打了个响指:“Goog afternoon,boys~”

……虽然感觉有很多能吐槽的地方,但葛帅不得不承认这登场方式还是蛮帅气的。

九对此完全免疫,淡定道:“你现在才到?吃火锅去了?”

“路上被缠了几次,耽误了点时间。”阿绿说着,目光扫到了一边半死不活的卢卡,挑了挑眉毛,“吃着蝴蝶了?小杨同志你怎么搞的,还能让新人中这种招啊?”

九看上去懒得和他详细解释事情的起末,倒是卢卡——乌鸦已经差不多把蝴蝶搞定了,卢卡在汤米的半搀半拽下好歹是站了起来——卢卡艰难地平复了一下呼吸,为九辩解道:“不关前辈的事,是我——我自己先擅自闯进来的。”

汤米怕他再跟阿绿杠上,连忙转移话题:“……现在怎么办?我们能打得过这个魔女吗?”

“这魔女情况不太对,S级的。”九于是推了推眼镜,对阿绿说,“你都干了什么?”

“S级?”阿绿也惊诧了一下,回过头去望着那座抖得厉害的峭壁,“我说这魔女怎么那么奇怪呢——刚才我给了它要害部位一刀,好像要醒了,咱们要不先撤?”

其实在他们说话期间,不只是峭壁,整个荒地都一直在震动,葛帅抱着个沉甸甸的电锯连站稳都很难,内心已经吐槽了一万次咱们能不能先办正事再聊天。他随着阿绿的视线朝着峭壁看过去。峭壁顶端有一道几米长的裂口,应该就是阿绿刚刚搞出来的,现在它已经不再往外涌出液体来了。

说起来,山里怎么会有蝴蝶的血呢?难道那里边是蝴蝶老巢?

还没反应过来蝴蝶又不是蜜蜂为什么巢穴里会有这么多蜜的问题,葛帅忽觉地面震动幅度一个飙升,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汤米因为手还扶着卢卡腾不出来维持平衡,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就连九和阿绿也是一个踉跄。

情况不妙。

峭壁上那道裂口附近的峭面开始褶皱变形,它正下方不远处又缓缓裂开了一道新的裂口。没有液体从中流出,那里边只有一些黑色和黄色的古怪纹路。地动山摇之中,新裂口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就这么张眼皮一样逐渐张开,显露出里边像极了眼珠子的巨大圆形花纹来。

——和之前见过的每一只蝴蝶翅膀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葛帅突然被窒息感紧紧攫住了,一股寒意唰一下从脚底升腾而起笼罩全身。他反应过来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座横亘在他们眼前的山峰,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什么山峰,而是一只休眠中的、足有山峰那么庞大的——巨型蝴蝶。

它在他们眼前颤抖着,巨大的触角从碎石地中伸出,在空中慢慢卷动着。不知是不是探测到了闯入者的气息,“哗啦”一声巨响,巨型蝴蝶竖直的、紧闭着的双翅霍然张开,就像山峰被某种超自然力量猛地从中间劈开、然后直直向两边倒下去一样,这巨大的翅膀就这么轰然自天坠落,泰山压顶般朝着众人头上砸去。

场景实在是太过宏大和震撼,葛帅只能定定地仰望着,浑身僵硬,无法呼吸,感到自己渺小得犹如万千星辰中的一块小石头——不,石头也算不上,顶多是一粒沙子——他脚软得不行,就这么跌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瞬,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阿绿像扛麻袋一样把他扛起来就跑,还是头朝下的姿势。还好没吃火锅,不然这会儿肯定吐了。他余光看见九似乎和初登场时一样玩起了闪现,提起汤米卢卡的衣服领子嗖一下就消失了;但也没能细看,蝴蝶的翅膀已经扇了下来,掀起的巨大气浪让他感觉自己随时能从阿绿手中飞出去。

那巨型蝴蝶——应该就是魔女的“本体”了——扇动了几下翅膀后呼啦一下腾空而起,直冲云霄;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成千上万的正常尺寸的小蝴蝶,挤挤挨挨密密麻麻地伴着大蝴蝶一同起飞,横冲直撞地急速飞舞着,眨眼间就染黑了整片明亮而清冷的天空。而在这黑乎乎的、蠕动着的天空上,巨型蝴蝶尽情伸展着它的巨翼,上边两个圆形花纹简直就是宇宙中巨人的双眼,在天穹之上俯瞰着苍茫的尘间,一种无以言述的震慑力和气场透过漫漫云层毫无保留地直射下来,刺得葛帅从灵魂深处发出了延绵不绝的颤抖。

〈〈〈

“前辈——!”汤米嚎着,玩命地朝前狂奔——他已经是三个新人里唯一一个能动的了,被九从蝴蝶翅膀底下提出来之后就挣开了他,在自己逃,“现在怎么办?!”

“跑!能跑到哪是哪!注意别吃着蝴蝶!”阿绿嚎回去,“九!梵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不知道!东区堵成那样,估计还得一会儿!”九也是用喊的,身后的乌鸦翅膀与漆黑的天幕完美地融为一体,“你个治疗下回能不能别这么莽撞?!”

“我又不知道这是S级!”阿绿不乐意地嗷嗷道,“你飞累了别拿我出气啊,叫二黑带你飞呗?”

扑扇着翅膀跟在九旁边的乌鸦嘎地叫了一声,声音中仿佛带着恼怒,显然很反感这个名字。

汤米惊奇道:“它叫二黑?”

阿绿一脸自豪:“没错,我给起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卢卡特别不给面子地又呕了一声。他的待遇比葛帅好一点,是被九双手抱着,估计是因为九一只手扛不动。呕完之后他一副要死的表情,虚弱地对九说:“前辈……如果不行就……把我放下来吧……”

九低声道你先别说话了,汤米执着于损卢卡:“就是!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葛帅:“……”他们真的是在逃命吗?为什么气氛如此轻松愉快?!

虽说一直在跑,但是那蝴蝶实在是太大了,怎么跑也甩不掉它。葛帅觉得他们可能要一直跑到梵易和南翎赶过来——九说的没错,非顶级魔猎在这里就只能是累赘。汤米是运气好暂时还能活蹦乱跳,卢卡虽然残了但再怎么说也砍过不少蝴蝶,剩下一个他,就真的是纯来帮倒忙的。

忽然,他视线一阵模糊,眼前的景色像做梦一样诡异地扭动起来。葛帅眨了眨眼,使劲闭上然后再睁开的时候,愕然发现四周一下子就变了。

没有了荒地,没有了碎石,没有了汹涌澎湃的蝴蝶群,连吹到身上来的风都变得柔和起来。他们此刻正身处一条破旧的小巷中,往远处看,辽阔的天空已经看不见了,满目只有一幢又一幢的楼房剪影,以及剪影后边温暖、灼目而明媚的,午后三时的冬阳。

“卧槽?”汤米脱口而出,“我们回来了?”

〈〈〈

“喂?梵易?……哦,南翎吗,无所谓,总之你们可以不用赶过来了。……啊?嗯,暂时没事,人也捞出来了,是汤米他们,——汤米!汤米,卢卡,还有葛帅!那个魔女跑了——不知道,S级的,还好它跑了,不然我们现在还出不来呢。什么?不是,喂?你们那边怎么那么吵,听不清,回去再详细说——”

九在一旁扯着嗓子打电话的时候,葛帅已经差不多缓过劲来了。他扶着还在犯恶心的卢卡,看阿绿一边捣鼓医药箱一边絮叨:“S级,S级……有生之年能遇见个S级,也挺不容易的。这个应该登记过吧?”

卢卡捂着嘴点点头:“五年前,被命名的S级魔女……‘阿里山神蝶’。”

“记得挺清嘛。”阿绿奇道。

“因为是……秋老师编写的档案……”卢卡说着,又“呕”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金黄色的粘稠物,葛帅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时间过得越长,葛帅就越能体会到秋鹤有多么不简单。如果梵易他们这代人是当今魔猎界的支柱,那秋鹤那代就是相当于地基的存在,大师倍出:唐雪女士一手编纂了《浅谈魔猎界四大流派形成过程、发展现状及未来预期走向》,将四大流派做了系统分类与整理,使魔猎培养从此走上正规化道路;玛格丽特一代名师,以强硬的手段培养出了几乎整个X市的人才,她本人也为近战流中的“冷兵器派”做出不少贡献;南教授是远程流中“热兵器派”的奠基人,开创了将尖端科技与魔猎事业联系在一起的先河;陶大爷不用说了,骨森部长,管理手段一流,同时也是当今远程流中“无定型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而秋鹤,则被誉为“行走的百科全书”,早年云游四海研究各地魔女,历时多年完成的《S级魔女档案》流传于世,家喻户晓。

……等等,之类的。其实葛帅就只认识秋老师和陶大爷,其他的权当听北欧神话了。这本《S级魔女档案》葛帅倒是不太陌生,因为汤米卢卡都有,他俩闲着没事就翻着看。

S级魔女过于强大,一般情况下只一次行动是无法搞定的,所以每一个首次发现它的人都拥有“命名权”,需要将其相关信息登记在册,供后来人参考。

由于信息网高层动荡时期后才逐渐成型,秋鹤所做的工作算是帮浮空城解决了一大麻烦。

档案记载了从有文献记载以来所有S级魔女和疑似S级魔女的相关资料,包括被猎杀和暂时未被猎杀的。葛帅看过一点,完全看不懂。里边专业术语太多,他看完之后就记得名字了:“召唤巫女”啊、“鸦神”啊、“人面鱼灯”啊什么的,一个比一个中二。阿里山神蝶泯然众人,他反正是没啥印象了,不由感慨卢卡记性真是好。

“那为什么还一个人进去?”阿绿从医药箱里翻找出了几根形状奇特的针状物,朝葛帅挥了挥手。葛帅会意将卢卡扶过去,然后阿绿开始扒卢卡的衣服。

卢卡没吭声,任凭摆布。阿绿把他那件羽绒服外套扒掉之后又掀开了毛衣和秋衣,伸出拇指在他背上比了两下,说了声“忍着”,迅速抄起针往他背上一扎。

卢卡一个激灵,脸色逐渐放缓,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葛帅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常识已经与正常世界脱节。他觉得这一幕还挺科学的,至少阿绿没给卢卡运气疗伤。

巷口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出去探查情况的汤米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一手抓着张符纸一手拖着把电锯。电锯的末端蹭在地上,就这么一路蹭了过来,扬起一溜的烟:“确实是回来了!外边一切正常,连个魔女的影子都没!”

恢复力气的卢卡重拾与汤米互怼的精力,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干什么?!想把我的电锯磨报废吗?!”

“我去,好不容易帮你把东西找回来,你不跪地磕头就算了,什么态度?”汤米把电锯往旁边一扔,葛帅赶紧接住——这是本应在他手上的卢卡的电锯没错,估计是被阿绿扛着跑的时候掉了,他顿觉挺对不起卢卡的——然后听汤米继续嘲道:“你这电锯还会磨坏?在庭园里砍了那么多柱子了也没见这上头哪儿有个豁,哎对,那几根石头柱子是你砍的吧?你到底在想啥啊?”

葛帅心想完了这俩人又要开始小学生式吵架大战了,刚想开劝,却意料之外看见卢卡表情扭曲了一下,目光别到了一边,似乎在不甘心地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没接汤米的话茬。

“怎么了这是?”打完电话的九划拉着手机屏幕回来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了然道,“汤米,你又在欺负卢卡?”

……为什么是“欺负”啊!为什么是“又”啊!在大家眼里这俩人真的已经退化到小学生水准了吗?!

汤米大呼冤枉:“我不是,我没有,是他不理我!阿绿前辈你快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哪出毛病了?”

阿绿看戏看得挺高兴的,蹲在医药箱旁边,显得非常怡然自得:“没毛病,不过还没弄完,再等会儿。”

“快点,骨森那边还有急事呢。”九似乎正在和谁聊天,眼睛盯着屏幕,看也不看阿绿一眼地催促道。

“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阿绿挑挑眉毛,揶揄道,“你有多久没见妹子们了?”

九嘴角一抽,随即恢复淡定,继续打字:“这忙正事儿呢,不要智障。”

乌鸦二黑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阿绿。九话音刚落,它就像是获得了准许一样,“嘎”地怒吼一声,扑扇着翅膀蹭地朝阿绿冲过去,像是要去啄他的脑袋。阿绿“哎呀”一声,非常灵活地从地上弹起来,一边喊着“二黑你干啥呢咱们可是战友啊保持精力一致对外好好打魔女成不成”,一边躲避着二黑更加猛烈的进攻,居然一下也没被啄中——这一人一鸟就这么陷入了你甩不开我我也啄不中你的奇妙平衡之中。

“哇……”汤米盯着他们看,半晌后感慨道,“他们关系真好啊。”

葛帅:“……”我们所理解的“关系好”是不是在某些地方有一些本质的区别?

在阿绿与二黑缠斗之时,九已经聊完了。他扫视了一圈四周:汤米和葛帅正看着阿绿二黑抒发感慨,卢卡却没有加入——他仍坐在原地,保持着衣服半掀的状态,一脸阴沉地看着脚下。于是九收起手机,上前去拍了拍卢卡的肩膀:“想说什么,说来听听吧。”

卢卡抬起头,看了九一眼,猩红色的眸子里泛起一阵波纹;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没说话,喉结上下滚动着。犹豫了半晌,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道:

“我是……今天早上,过来这边的。”

〈〈〈

“四点多的时候,我就醒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心慌的感觉……没什么事干,出去散步。正好星象盘探测到了波动,就一个人过来这边了。

“那个时候这边没什么人,早餐都还没出摊。有几个人找我问路,我对这边不熟,又忙着找魔女,就怎么没理他们。然后,刚过了十几秒,他们就消失了。

“星象盘探测出的是C级波动,但总感觉不太对劲。我追过去,进了庭园之后就更不对劲了,里边大的吓人,星象盘居然也失灵了。

“这可能又是异常魔女,但进了庭园也出不去,没法请求支援。我赶紧先去找那几个人。还是晚了一步。

“你们知道那魔女怎么吃人吗?那几个人被蝴蝶缠住,吐血,倒下去,然后地上的石头自动卷起来,把他们盖成石头柱子……

“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直接上去砍,但砍出来的只有金黄色的血和更多的蝴蝶。他们已经被吃了。

“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一个不小心就也吃到了蝴蝶。档案上有记载,阿里山神蝶就是通过这个控制人的行动的。我没法控制自己,强撑着往前走了一段以后就彻底不行了,电锯也掉在了半路上。

“它大概刚吃饱,进入了休眠期,所以只是把我先囤在那里,没直接吃。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那几个人,应该是外地过来旅游的一家人,一个老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子。找我问路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很高兴,应该是刚逛夜市回来,老太太新买了几条带着流苏的围巾,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大串烤面筋,吃了一脸酱。

“……说没就全没了。

 

“我没能救他们。”

 

〈〈〈

葛帅觉得喉咙像是被谁捏着,有点难受。

阿绿和二黑已经不闹了,汤米也难得在听完卢卡这么一大段话后没有发表意见。

九轻叹了一声,道:“看开点,不是你的错。”

“嗯。”卢卡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抱歉。只是稍微……有点失控了。”

葛帅注意到眼前的四人脸上或多或少都闪过一种沉重的表情,连二黑都敛着翅膀安静着。这种表情稍纵即逝,他以前在梵易脸上也见过,不太好描述,也无法触碰,遥远得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他自出生以来,从未想过会存在的世界。它充满了压抑,充满了悔恨,充满了过重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绝望。

但它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的。

“嘿,”阿绿来到卢卡背后。他鼻梁上的墨镜完全遮住了眼睛,看不出表情,但声音听上去挺轻快的,“能干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已经很不错了——再忍一下。”话音未落,他已经撤掉了卢卡背上的针,然后换了根更长的针猛地往上一扎。

卢卡浑身颤栗了一下,而后脸色又开始发青。他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吐胆汁一样相当痛苦地往外吐着血。那些金血被吐出来之后就变得透明起来,逐渐消失在空气里,想必是因为它们都是魔女庭园里的东西,无法在现实中存在。

卢卡不停地吐着,吐出来的血越来越少,最后就开始干呕。阿绿适时地把最后的针也拔了出来,然后卢卡咳嗽一声,吐出来一大坨灰黑色的东西。葛帅定睛一看,那是一只还在垂死挣扎的蝴蝶、七八条纠缠在一起的毛虫和几个沾满金血的茧。

一旁的九科普道:“这是阿里山神蝶的幼虫、茧和成虫。幼虫会大量分泌金黄色的虫液,在虫液中繁殖。不及时取出人体内的虫子,它们就会逐渐溶解到血管里去,把人弄成脑瘫。”

葛帅听得一愣一愣的:“九前辈你刚刚去查资料了?”

汤米抢白道:“怎么可能,S级魔女档案是每个魔猎的必背书目,大家都会背的好吗?”

葛帅充满怀疑地看他一眼:“那你怎么还迷路了?”

“……”汤米噎了一下,“谁想得到这是S级魔女?S级魔女那么少,有人一辈子也碰不见一只的,再说通讯器上显示的是A+级啊!”

葛帅:“……”这人一看就没好好背。

“Ok!完事!”阿绿把卢卡的衣服放下来,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小卢卡你怎么样?能走路不?”

卢卡已经不再吐了。他一直定定地盯着地上的虫子,听到阿绿的话后回了神,点点头,有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刚站直就打了个趔趄,葛帅赶紧扶他一把。

“你行不行啊?怎么这么虚呢?”汤米关切地建议道,“要不要再歇一会儿?”

“你他妈才虚,你全家都虚,老子这是坐太久腿麻了。”卢卡恶狠狠地骂回去。

“哎你这人怎么老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汤米翻了个大白眼,转身走了,“九前辈阿绿前辈咱们怎么回去啊?”

阿绿正收拾着医药箱:“这回有专车,不用挤公交!”

“我先去开车了,动作都快点啊。”九转着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一把钥匙,朝卢卡这边看了一眼,“再稍微坚持一下,到车上就好了……卢卡,真的没问题?”

“没事,真没事。”卢卡摆摆手,挣开了葛帅,“——谢谢。”

他稍微有点艰难地朝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即反应过来,朝前方已经跑出去大老远的汤米的背影喊道:“喂!傻逼,把电锯还给我——!”

 

葛帅觉得汤米说的没错,卢卡有时候就是太逞强了。要不是汤米已经抱着电锯跑了,他这会儿肯定非要自己拿。早上的时候也是,卢卡一定是觉得不对劲,又怕判断失误,才自己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究竟是多怕给人添麻烦啊。

他跟在卢卡后边,看着卢卡过于瘦削而显得有些蹒跚的背影,有点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加紧步伐跟了上去。

〈〈〈

南翎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梵易衣兜里,扬声道:“停!”

“啊?”梵易没工夫回头,声音淹没在轰鸣的马达声和风声中,“你说什么?!”

南翎二话不说往梵易腰上拧了一把。梵易“嗷”地惨叫一声,猛踩了一下刹车,避开旁边疾驰而过的车流,把摩托车停在了路边上。

“怎么了啊?”

“不用过去了,九说那魔女逃跑了。是S级的。”

“什么?S级?!还逃跑了?!”梵易扯开头盔,惊诧地扭过头来,“为什么?!”

“不知道,杂音太大听不清,回去再说吧。”南翎淡定道,“我觉得比起这个,当务之急是,趁现在咱们还没车毁人亡,赶紧把人家的车还回去。”

“……”梵易颇受打击,“你就那么不相信我的车技吗?”

南翎以一种“你认真的吗”的眼神看回去:“没抓稳的话,我刚刚就已经飞起来了。”

“……咳,那不是因为急着往那边赶嘛。”梵易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最近部里有什么新进的交通工具没?”

南翎回想了一下:“交通工具多了去了,你一个也不想用。”

“……那个竹蜻蜓?真心驾驭不了啊——”

“因为你懒。”无情的评判。

“……”梵易放弃了,转过身来,把头盔重新扣好,掌起了把,“走了,抓紧。”

南翎配合地伸手揽住他。

——这边是G市东区,相对于西区来说繁华了不少。梵易和南翎是早上接到了东区的报告,跑过来查看异常波动情况的。因为路比较堵,再加上没什么紧急情况,两人干脆坐地铁过来了。结果,任务没做完,西区就冒出来了A+级波动,情急之下梵易借了某个同事的摩托车玩起了速度与激情——这么一路过来还没交警来拦他们,真是奇迹。

但是回去之后肯定要交罚单了吧。梵易感慨了一下这年头魔猎真不好当,正欲踩下油门,忽然余光瞟到了什么让他感觉有些违和的东西。

他侧头看了一眼,看见一旁正值绿灯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侧影很漂亮的女孩子,留着齐腰长发,穿着纯色长裙,混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清清爽爽的身影像一株刚出水的挺拔白莲。

在消失在人海中前一瞬,她轻轻甩了一下刘海,朝着梵易这边看了一眼。

 

就在那一瞬间,有种奇怪而诡异的感觉从梵易心头骤然升起,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紧紧缠上了他的心脏。他敢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但,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无端地——有种熟悉感,非常、非常熟悉,简直就像是——

“干嘛呢,”南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怎么不走?”

梵易一下子扭过脸来直视着南翎。毒蛇张开了淌着毒液的嘴,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加速鼓动着,全身的血液发着烫来势汹汹地直冲脑门,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指向了人行道,冲口而出:“你看那边——”

 

绿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熄灭了。马路上的汽车纷纷启动引擎,发出恼人的嗡嗡声。南翎探出头去看,回给梵易一个疑惑的眼神。梵易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看回去,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怎么了?”南翎轻轻皱起眉头,额上的疤痕也跟着扭曲起来,显得稍微有点吓人,“你看见什么了?”

梵易定定地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半晌后,才回过头来看向南翎。他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毒蛇慢慢退回阴影里,心跳也渐趋平缓,之前一股脑的冲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熟悉南翎的这个表情,在很久之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南翎就经常这样皱着眉毛,但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好吧,或许有时候是——绝大部分时候是因为他感到紧张,感到担忧。想想看,越来越频繁的异常波动,越来越多的总部命令,以及越来越混乱的G市——S级波动已经出现了,傻子都知道事情大条了,而他们作为G市的顶尖力量,自然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时要把整座城市扛在肩上的压力。

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不该节外生枝。

梵易缓缓吐出一口气,待心情完全平复下来。而后冲南翎扬起一个微笑,随口扯道:“没事,眼花了,我刚看见有个人长得特像亚瑟,结果仔细一看是个女的。”

“……是吗?”南翎依然皱着眉头,表示怀疑,“……亚瑟……是谁来着?”

梵易正在踩油门,听了这话险些一脚踩空:“亚瑟啊?!亚瑟.冯.蒙哥马利,大西洋船王啊?!你忘了?!”

“……”南翎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思考了一会儿,“落城赞助商?”

“就是他——你不会一直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吧?!”梵易扭动车把,摩托车开始突突突地朝前冲,带起一股猛烈的汽油味,“咱们好歹见过面啊!”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南翎身子斜了一下,赶紧重新抓住梵易衣服,在狂风中大喊道,“他不是很早之前就不在落城住了吗——你怎么突然想起人家的?”

“因为落城今天要来啊——”

交谈声逐渐远去。摩托车灵巧地穿过人行横道,斜插进了马路中的车流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了几片仍在打旋的落叶,以及荡在空中的灰尘。

绿灯再度亮起,一只脖子上挂着串项链的黑猫悄无声息地从小巷中穿出,沿着人行道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街而过。

〈〈〈

葛帅记得自己小时候背过这样的优秀作文:今天,楼下的张奶奶摔倒了,我拨打120后陪张奶奶坐上了救护车。这是我第一次坐救护车,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内心无比自豪。

这种作文一看就是编的。葛帅觉得自己也可以现场编一篇:今天,我的舍友身陷险境,我跟随魔猎前辈将其救出并一同上了警车。这是我第一次坐警车,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内心无比自豪。

……是的!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想知道骨森的专车为什么会是一辆警车?!

副驾驶座上的阿绿认真地列举道:“因为警车可以闯红灯、超限速,而且比较轻便,易于改装。”

葛帅:“……”没在问你警车的好处!

九一边开车一边分神回答道:“有的魔猎主职是警察,弄辆警车紧急情况下开一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什么不弄辆稍微宽敞点的车呢?”葛帅左边挤着汤米右边挤着卢卡手里塞着电锯头上顶着二黑诚心诚意地发问。

宽敞的副驾驶座上的阿绿认真地列举道:“因为警车可以闯红灯、超限速,而且比较轻便,易于改装。”

葛帅:“……”

“因为一开始也没想到你们会在嘛。”九继续开车分神,和蔼道,“而且骨森比较穷,开不起特别好的车。”

葛帅:“……”听上去不太靠谱。

汤米给他扫盲:“骨森目前还没有稳定的赞助,其他大牌分部基本上都有——比方说,L市落城古董店的赞助商是蒙哥马利船王,H市海猎私立学校的赞助商是唐氏集团和殷氏集团,X市血墓博物馆的赞助商是卡玛利拉家族,Y市羽金医院赞助商是培家……”

“打住,”葛帅头疼道,“你说这些我一个也没听过——分部不是自己就能赚钱吗?还要赞助?”

汤米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这些名号基本上都是幌子,挣不到钱的,就你看咱们水吧,能有多少收入?”

葛帅“哦”了一声,想了想,又继续不耻下问:“那大家工资是怎么发的?”

“总部发的。”卢卡加入扫盲大队,“浮空城本身起组织作用,没有赞助商。各分部收到的赞助会上交给总部,然后再由总部按需分配——名义上。”

“分部收到赞助之后肯定不会全上交,留着自己置办点基础设施也是人之常情嘛,比如买点先进仪器、装修装修房子啊什么的。”汤米紧跟着解释,“咱们没有,只能自掏腰包了。”

卢卡点头,随即补充道:“另外,浮空城下设的探险小队是自己拉赞助的,不上交浮空城也不从浮空城那里领工资,自由度相当高。”

“探险小队就是全世界跑着打魔女那种,边打边旅游,富有生活情趣。”汤米说着,转向前排座位,“前辈,是这样没错吧?”

……你俩咋不去说相声呢?!搞半天你们也不是特别清楚吗?!

“是的,差不多。”阿绿语调依旧认真——葛帅已经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时候是正经的了,“其实血墓和羽金的赞助商都是部长,但他们有家族企业,比咱部长有钱。另外,浮空城下设的探险小队虽然听从浮空城调遣,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浮空城成员,浮空城是有自己的战力的,就那群穿的跟乌鸦似的黑衣人——”

二黑又“嘎”了一声,怒视阿绿。葛帅感觉到它的爪子在自己头上不安分地轻轻抓了抓,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叫什么,高层军?咱们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到。他们负责保护浮空城安全、处理一些棘手的突发情况,跟秘密军队差不多。”阿绿继续说着,耸耸肩,“虽然我也不知道浮空城有什么好保护的——大概是因为那里有唯一的一所魔女研究所?”

卢卡阴沉地说:“肯定和鬼影迷踪有关系。浮空城早就有问题了。”

“哎哎——敏感话题,打住打住。”汤米截下话头,“这次行动经过是不是得跟总部详细汇报?”

“是的。”九说着,踩下了刹车,“到了。”

葛帅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G大了。

〈〈〈

二黑的爪子在葛帅头顶又动了动。葛帅猜它要去啄阿绿了,但是并没有。他们从车上下来之后,二黑犹豫了半天,扑棱棱飞回九肩头,缩着羽毛低着头紧靠在九头上,看样子非常地……不安?

葛帅正想问一句怎么了,忽然天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与此同时,二黑一下子炸了毛,“嘎”地惨叫一声腾空而起,似要逃跑,不过天边那东西速度显然更快,随着一道金色的残影闪过,二黑猝不及防直接被撞到了地上。

……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色燕子。

金燕子压在二黑身上,欢快地啁啾鸣叫,机械翅膀在太阳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二黑惨叫几声,挣扎着从金燕子身下爬出来,像躲灾星一样没命地飞远了。

金燕子眨了眨朱红色宝石做成的漂亮眼睛,毫不气馁地跟着二黑飞去,留下一路的叽叽喳喳。

葛帅看傻了:“……什么啊那是?!”

阿绿扶扶墨镜,仰望着二黑与金燕子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年轻真好啊”的表情:“二黑的小迷妹,春妮。真是一如既往的精力旺盛啊。”

葛帅:“……”能不能不要老是起这么恶趣味的名字!

汤米瞪大眼睛:“我知道!那是落城的——科家的人工智能!!”

“也是普通的使魔。”九锁好车门,也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看来她们已经到了。走吧。”

 

 

 

【tbc】

第五章结束!

 

 

 

瞎唠:

这章为什么那么长!?!?

 

老前辈组和亚瑟强行出场,yeah

然而亚瑟就是美人儿不服来辩!(x

想了不少麻烦的设定,写着忘着,好烦哦

 

使魔都是有原型的,不过名字和性格就都是私设了……(

 

附本章节提名人物登场作品:

唐雪——13册《鬼公主的嫁衣》

玛格丽特——6册《吸血鬼公墓》

南教授——4册《法老王之心》

亚瑟.冯.蒙哥马利——12册《冥府之船》

……亚瑟之类的高频登场角色就只写初登场那本好了,后续打酱油本数太多我懒得翻(n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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