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九】魔猎守则（三）
注意事项见（一）
论骨森顶级小队是如何组团耍酷的w（三）记一次例行夜巡
骨森附近的小吃确实很美味。吃饱喝足的众人心情不错，喊上了准魔猎预备役汤米卢卡一起去夜巡。葛帅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夜巡是干什么的？”葛帅努力想跑到带头的梵易身边，被小云轻轻拽了一下衣服帽子：“刚吃完饭，走慢点——你也去夜巡吗？”
“……不可以吗？”葛帅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用，有点不好意思。
“空手去可不行哦。”小云把饭拎到一只手上，弯着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沓符纸来，“先拿着，防身用吧。”
葛帅呃了一声，接过符纸：“谢谢小云……前辈。”可恶差点真喊成小云姐姐了都怪阿绿。
“哎，我就是个后勤人员啦。”小云摆着手，解释起葛帅刚刚的疑问来，“夜巡嘛，就是在市内到处逛逛看看有没有魔女。这种巡逻一般都是交给普通魔猎去干，顶级魔猎都是出任务的，有什么B级以上波动会被指派去解决一下——不过偶尔，清闲的时候，也会被排夜巡的班。”
“……为什么要巡逻呢，不是有探测仪吗？”
“那个啊……”小云嘟起嘴道，“现在的技术还不是很发达，探测仪的效果不好，距离一远波动一弱就总是出差错。”她说着说着就开始自顾自抱怨起来，“也不知道浮空城怎么想的，明明现在关于魔女的研究很要紧，非要到处限制，虽说之前鬼影迷踪的做法是过于偏激了，但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梵易清清嗓子：“打住打住！不要上升到政治层面嘛，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小云不满地撇撇嘴，正好也到了骨森门口了，抬起手看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去巡逻吧。要好好儿带新人啊。”
“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保证圆满完成。”阿绿漫不经心地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看上去就不会好好完成任务。
小云懒得说他，进门去了。梵易思考了一会对葛帅说：“时间确实不早了，你是不是该上床睡觉了呀？”
葛帅于是也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分。他六岁侄子这个点都还没睡呢好吧？！
“既然你要跟来，就一定要记好了，遇到事情自保为主，不准乱来噢。”梵易不知第几次地耐心叮嘱道。
葛帅心说这语气怎么跟叮嘱周末独自在家的小朋友一样，为什么光跟他说不跟汤米卢卡说明明他们年纪差不多大，转念一想汤米那两层楼高的火焰和卢卡那把看上去死沉但人家挥着跟玩儿似的电锯……他诚恳地说：“好，我一定做到。”
“行，”梵易看上去心情甚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蹭了陶大爷一顿饭的缘故，豪气地一挥手，“咱们走吧！”
〈〈〈
在夜巡的一路上，大家遇见不少同样是在夜巡的其他魔猎，有的看上去像是普通的上班族，有的看上去像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有的看上去像是无业游民，甚至还有个清洁工大叔……真是人不可貌相，魔猎组织居然已经如此之渗透进日常生活中了。
按小云的说法，他们的巡逻任务非常轻松，高级的遇不上，低级的不归他们管——管也是分分钟秒掉的事，所以他们现在就和正在饭后散步没什么两样。
……但是那也不能真的散起步来吧这好歹是巡逻啊！你们还记得自己是魔女猎人吗那边九和阿绿怎么都开始买烤串了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九回头扬声问了句：“还有谁要吃烤串吗？”
卢卡黑着脸，汤米则是很积极地来了一串。葛帅默默看向梵易。
“今天本来就是轮到我和南翎夜巡，他俩是来凑热闹的。”梵易抄着手解释。
“哪能说是光来凑热闹的呢，这不是要来和新人促进促进感情嘛。”阿绿晃过来，看着卢卡阴沉的脸色，“怎么啦小朋友，不服气？”
卢卡真是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他盯着阿绿的墨镜，一字一句道：“前辈请你有点正经魔猎的样子好吗。”
阿绿玩味地笑起来：“那你觉得，正经魔猎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呀？”
卢卡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众人都停下了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风吹的有些凉，卢卡的脸色阴沉得能挤出墨来；阿绿倒还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冷冽的意味。葛帅突然觉得这样的阿绿有点可怕。他的半张脸一直都挡在墨镜后面，像是——
像是一条藏在暗处的蛇，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嘶嘶地吐着信子。九突然给了阿绿一胳膊肘：“行了，多大人了跟后辈怄什么气？”
阿绿“哎呀”一声一个踉跄，汤米咳了两声扯着卢卡往前走说你是傻子吗知不知道要尊重前辈啊，梵易挺无语地看阿绿一眼道你别吓着新人，阿绿摸摸鼻子一脸委屈：“我？我很可怕吗？”
“你长的就很可怕。”久不开口的南翎面无表情地总结道，“还记得这是夜巡吗？闹够了就赶紧走。”
刚刚的事就这么被揭过了，众人继续前行。葛帅后知后觉地发现阿绿明明是所有人的前辈，但是威信好像不是很高……应该是这个人的性格问题吧，嗯，他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
G大位于G市西南角，地理位置不算繁华，往旁边走一段甚至有个城中村。大家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那片地带，人迹渐稀，路边也出现了修建中的店铺和还没被规划好的荒废空地。
“这边没巡逻的人吗？”梵易随口问道。
南翎回想了一下，道：“负责这块儿的人前两天请假了，一直没人顶上。”
“那搞不好今天能遇上一只呢，”梵易来了点兴致，“希望是带庭园的！”
真不愧是顶级魔猎……葛帅觉得这说的也太随意了，人家好歹也吃人啊能不能谦虚一点！
“你们两个啊，水平真的很不错的，现在很少见到这么有基础的预备役了。”九对汤米卢卡说，“武器都挺有来头的样子啊，怎么来的？”
汤米把玩着打火机，一会儿蹿火一会儿不蹿，看起来特别容易烧到手：“算是……传家宝吧，我爸给我的。”
卢卡则说：“电锯的话，很普通吧？”
葛帅忍不住插嘴：“我好奇很久了，你的电锯放在哪里啊？”他看了一路，就看见卢卡手上拿着个星象盘，别的什么也没有。上次也是，随手一拿就拿出了电锯，别告诉他还有空间袋这种设定。
卢卡低头看看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星象盘：“在这里面。这有个很小的‘壳’。”
“……”还真是空间袋啊！
“星象盘是老师留给我的。可以比较准确地测取波动数值。”他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星象盘上一道道古旧的磨痕，一直阴沉得跟有人欠他钱似的表情蓦地柔和了不少。
众人又沉默着朝前走了一段。
汤米突然说：“哦对了，我爸可还活着呢啊。”
葛帅呛了一下，心想又没人说你爹不在了，就又听卢卡冷冷地说：“我老师也没死。”
就在此时，道路前方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震得葛帅浑身一个激灵。
还真有？！等等万一那不是魔女那是有人抢劫什么的怎么办，怎么一下子全冲过去了，好方啊等等我啊！！〈〈〈
魔女庭园在现实世界里有入口，上次葛帅就是误打误撞踩到那个隐蔽的入口上才进去的。显然这次的入口比上次那个大多了也明显多了，葛帅跑过拐角就看见地上一个大坑。
……真是好有意思的入口啊有正常人会自己跳进去吗？！这是专门吃醉汉的魔女吧！
坑边有个中年男人，葛帅正好看见九甩了张符贴在那男人头上——符纸上写着“昏睡符”三个简明易懂的大字——然后那男人就这么咕咚一声栽在了地上，看着就疼。
葛帅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脑壳，然后努力忍住了这么蠢的行为：“会磕出脑震荡吗？”
“不会。磕出来也是他活该。”九皮笑肉不笑道，“他刚把他女朋友推到坑里去了。”
“……磕得好。”虽然很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葛帅还是由衷地应和了一句。
现在坑边的人除了那个男的也就只剩九和葛帅了。葛帅犹豫了一下探头往坑里瞧：“他们都跳下去了？”
“嗯。”九说，“你是要下去还是留在这里？”
葛帅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树影遮天，寒风呼啸，店面破落，有渗人的门板吱呀声，地上还有个睡得跟死了一样的男人。他说：“……还是下去吧。”
“那走吧，过来抓住我的手，”九抖抖斗篷，乌鸦飞起来嘎嘎叫了两声，嘶哑的声音在巷道里回荡开来，“小心点，别摔着了。”
〈〈〈
葛帅想过这个庭园会长什么样子。或许是像爱丽丝的兔子洞一样通向迷宫，又或者是草原和大海，最现实的是通往下水道。然而等他真的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洞，它就真的只是个洞。
葛帅握着九的手，耳畔狂风呼啸，犹如在玩蹦极。把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眯出一条缝，他看见了这个庭园的样子……都说只是个洞了，全是土，别的啥也没有，就是大的有点不可思议。
突然他感到胳膊被人往上一拽，坠落的速度变慢了。抬头看去，只见九的斗篷变成了一双翅膀，正拍打着载着他们平稳地向下落。
……不科学，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酷！
等到落了地，葛帅才看见阿绿正扶着一个穿着G大校服的少女。妈呀这还是个学姐，我怎么记得上头那个男的少说也三十来岁了呢……真是世风日下啊，啧啧。
“这个魔女大概C级的。”梵易捣鼓着波动探测仪，有点发愁，“哎，怎么每次一进庭园数值就清零了……真麻烦，回去还得校对。”
卢卡则是转着他的星象盘，没一会儿抬起头道：“C＋级。”
九很感兴趣的样子：“在庭园里也能测出来？”
卢卡顿了顿，点头道：“是的，因为是土办法……”
“……嗯……挺厉害的。”九说着托住下巴，若有所思，转而面向一边的梵易南翎，“总之，现在就交给你们了？”
“来了也不多少帮点忙，队友情呢。”梵易捣鼓半天也没捣鼓出朵花来，干脆直接塞进口袋里不管了，“你们就真打算这么干看着？”
九道：“我带了零食。”
“……”梵易默默回头看向南翎。南翎根本没把枪掏出来，见他回头，扬扬下巴示意了一下一旁全副武装摩拳擦掌的汤米卢卡。
“你们上吧，我们帮你们看着。”梵易会意，也把青铜戟往地上一戳，想了想，又回头看向葛帅，“帅帅你不是会读心术吗？一会儿试试看能不能发动。”
“呃，好。”葛帅听见这个熟悉的昵称感到一股恶寒，又觉得现在不是该抗议的时机，只好先不说话。
旁边被当柱子的阿绿换了个姿势，把少女换到自己另外半边肩膀上，故作虚弱道：“我腿麻了。”
“嗯。”九应了一句。
“她也就是刚进来，没受什么伤，不用治疗。”
“嗯。”九继续应道。
“普通人在庭园里待久了不好。”
“嗯。”
“……所以你能不能先搭把手把她送出去啊？”阿绿对九的装傻充愣极为不满。
九斜睨他一眼：“你怎么不自己去？”
阿绿指指遥远的洞口：“那么高，你又闲着，顺手带出去呗！”
在九和阿绿闲扯的这段时间里，葛帅仔细看了看那个学姐。披肩发，粗框眼镜，一张平淡无奇的路人脸，眼角有颗泪痣。普通人在庭园里是神志不清的，她此刻就正处于眼神呆滞毫无知觉的状态，站也站不稳，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看起来有如灵魂出窍。
葛帅盯着她毫无焦点的眼睛看。这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勤俭用功，课余时间给人做家教，在家教时遇见了一个看似差劲但心地善良的男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他们一同去逛街、看电影、吃晚餐……在午夜时分绽放在天穹之上的火树银花和轻轻握住的手，不被人理解不被人认可的爱慕之情在心里慢慢发酵，浓得化不开的甜，还有只要对方在身边就能坚定起来的心和小小的窜动着的勇气……
“啪”一声，葛帅猛地回神，见阿绿似笑非笑地冲他打了个响指：“嘿，发什么呆呢？”
葛帅怔怔地看了他两秒，莫名其妙地回想着刚刚在脑中闪过的无比清晰真实的街景和身临其境般甜蜜幸福的感觉，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带她出去了啊。”九把少女从阿绿身上接过来，抱在怀里，身后的斗篷刷啦一下展开。葛帅这回看清了，那是对乌鸦翅膀，也不知道怎么变的，连材质都都变得和翅膀一模一样。
“来，公主抱一个！”阿绿吹了声口哨，而后瞬间破功，“噗哈哈哈你真的还没学会啊？不会公主抱就别抱了好不好，这什么姿势，大妈喂奶吗？？”
九冷漠地翻了个白眼，正要扑腾翅膀往上飞，就听葛帅低声来了句：“九前辈，他们真的是情侣。”
“……啊？”九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
葛帅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他道：“他们是真爱。”
九眨眨眼，有些迷茫地“哦”了一声，又眨眨眼，然后扑扇起翅膀呼地向上飞去。
葛帅被掀起的气浪吹得往后退了两步，正好退到阿绿跟前，阿绿搭住他的肩膀，墨镜黑黝黝地看着他的眼睛：“读心术？”
“嗯？”葛帅也迷茫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是吗？”
阿绿挑挑眉毛：“不然呢？”
“诶……真的啊？”葛帅自己也感到很惊奇，他再次回想了一下，然后表情一变，“我刚刚……好像感觉到了了……他们在接吻。”
“……”阿绿肃容，“感觉如何？”
葛帅脸都青了：“她大概……感觉很幸福吧，我有点想吐……”
阿绿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又顿住：“也就是说，你能读普通人的心？那我们的呢？”
葛帅真是回顾到那浪漫缠绵的场景了，忍着不适感狠狠抹了把脸，幽幽地看向阿绿：“……我试试？”
阿绿赶紧收回手，朝后退了两步：“快看，魔女就在前方，干正事吧少年。”
〈〈〈
汤米和卢卡比赛似的争着探路。
鉴于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在前辈面前表现自己，两人都很想给大家留下好印象，纷纷动用着自己拿手的招数，边用还边觉得对方抄袭自己，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与已经闲得开始磕瓜子的阿绿不同，梵易和南翎还是在十分负责地看着那两个预备役的表现的。葛帅凑过去，想听听他们的点评。
“很有经验。”南翎说，“两个都是。”
“但不像正统的魔猎世家出身……不过正统的应该也不会这么小就自己出来闯，还跑到咱们这儿来就是了。”梵易点头道，“这样的新人应该挺有名才对啊。”
“一个总提到父亲，一个总提到老师。你有印象么？”
“这种事情应该问九吧，我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小道消息。卢卡……这个真没什么印象；汤米的话，倒是有那么点耳熟……”
“猫和老鼠？”
“……不是，那个是汤姆。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啊。”
“汤姆……”南翎陷入沉思。
梵易积极地出谋划策：“汤姆苏？汤姆索亚历险记？会说话的汤姆猫？”
眼见着话题朝火星歪去，葛帅不得不出来打岔：“前辈，汤米好像掉进洞里去了。”
两位前辈一齐朝被歪成了猫的话题主角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汤米半个身子栽在土里，卢卡正黑着脸把他往外拽。
“不错，踩进坑里也如此镇定自若，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南翎评价道。
梵易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挥起青铜戟朝前走：“说真的，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以这个年龄来看，绝对是难得的人才。”南翎跟着他朝前走着，“但还是需要磨练。”
“总之，你也松口了是吧？”梵易问道，“让他们入部吧？”
“不早就已经默认了吗。”南翎淡淡地说，“转正的话，最起码得等他们成年之后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轰隆隆的响动声，整个地洞开始摇晃。洞顶不断有土粒洒下来，地面也开始东一块西一块地松动，汤米刚被卢卡拽出来就差点一脚踩进另一个坑里。土地在每个人的脚下割裂开来，像是电影里世界末日的快镜头，裂纹如同水流般蜿蜒曲折在瞬时之间爬满大地。
卢卡被震得一个踉跄，星象盘差点脱手：“波动……波动数值在攀升！本体就在附近！”
“这不是C＋级吗？”梵易皱皱眉。虽然现在这情况已经称得上是地崩山摧了，但他依然挺冷静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踩在姑且还算完整的土地上。
卢卡盯着星象盘：“……刚进来的时候，确实是，但是现在……”
地面还在继续崩裂着，汤米东倒西歪地拽着专心致志看星象盘的卢卡找路跳回梵易他们这边。葛帅踩了两脚裂缝脚差点崴了，正准备不管怎么说总之先找个离梵易近一点的位置时，南翎突然喊了句“都散开”，顺手提起葛帅的衣领飞快地往地洞边缘撤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葛帅差点摔倒，内心比较郁卒：他好歹也是高中生了，怎么所有人都把他当六岁小孩对待啊！
躲过从天而降的土块，葛帅回头看过去。
刚刚他们所站的地方已经看不出原貌，巨大的土块像山坡一样隆起，不停颤动着，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挣扎着要破土而出一般。
在众人或紧张或冷静的目光中，那庞然大物真的就从地里拱起来了——是一条光溜溜的蚯蚓。
……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即使这条蚯蚓是七彩玛丽苏色的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使它的身子有两节火车那么长有洒水车那么宽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使它长着一嘴锋利的尖牙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使它会吼也没有什么……
……谁说没有关系！很有关系，超有关系的啊！！这已经不是蚯蚓了吧？！为什么还会狮子吼啊？！！
那彩虹糖色的蚯蚓一声仰天长啸，引发了雪崩般的效果，土和石块的混合物哗哗地往下砸，砸了葛帅一头一脸。它一甩尾巴，朝着离它最近的阿绿扫过去，阿绿一跳躲开了，地面上立即被砸出了个足有两米深的大沟。
说好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的呢？！给它抹凡士林有没有用啊？！葛帅正在心里狂刷吐槽，就听南翎扬声问了一句：“什么级的？”
彩虹糖扬起头，赤红色的头顶在空中转了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着什么。最后，它将头停在面向卢卡的方向上，缓缓露出了雪白的钢牙。
卢卡面色苍白地盯着它，一滴冷汗从脸侧流下。
“A－级……不，还在升高，”他说，捧着星象盘的手有些轻微的发抖，“现在是……A级。”
像是听懂了卢卡的话一样，彩虹糖开始咯咯地磕起牙来。每一颗利齿都如同刚磨过的钢刀般闪着阴森的寒光，开开合合的样子像极了一台巨大的绞碎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怎么又是这种状况外的。”梵易啧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问道，“九呢？”
“刚带着人出去了！”阿绿隔大老远喊回来。
“入口已经封闭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过来。”南翎抬头看了一眼被土封上的洞顶，终于咔咔两声把枪握在了手上，“咱们上吧？”
“照着头打！”梵易说着，已经冲了出去，“阿绿缠住尾巴！”
“我是治疗啊！”阿绿喊得跟打网游一样，灵巧地就地一滚躲过又一记扫尾。
汤米卢卡缓过神来，意识到有前辈在，底气一下子上来了，也一起冲了上去对着彩虹糖身子的中带发起猛攻。南翎朝着彩虹糖过去之前嘱咐了葛帅一句“注意安全”，然后葛帅就又被一块石头砸中了背。
……当我是六岁小孩也没关系啊真的！不要抛弃我！！
葛帅尽职尽责地当着一个打酱油的菜鸟，东躲西躲地又被土砸了几下，终于摸到洞壁上有个凹进去的地方，整个人挤了进去。
〈〈〈
那边的对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梵易依旧是相当有气势地挥着青铜戟——如今仔细一看，不知为何，那戟虽是青铜质地，但在挥动时却隐约透出淡淡的红光来，戟尖部位更是红得明显，一戟过去还能看见空中留下的一道血红色的残影。他给了彩虹糖几下，侧身躲过对方怒吼着的一记咬击，居然还能腾出空来朝旁边喊话：“注意配合啊新人们！搭档之间的默契呢？”
卢卡正跃到彩虹糖背上——如果那东西算是有背的话——抓着电锯正要往上锯，听到这话想也没想特别不给汤米面子地脱口而出：“谁跟他是搭档！”
汤米也顾不上他给不给自己面子，因为他已经要自己把自己的面子丢光了。就在卢卡跳到蚯蚓背上去的时候，他又一脚踩进了坑里。卢卡半天没听见汤米吱声，一回头看见对方正拼了命地把脚往外拔，顿时脸黑出了一个新色号。
“现在魔猎预备役少得很，整个骨森就没和你俩程度相当的！”梵易格挡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早晚得是搭档，趁早的培养培养感情啊！”
这回不止是卢卡，连汤米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特别明显地表露出“谁要跟这傻逼培养感情”的心理活动。
“我说真的，战友之间的默契在战斗时可是相当重要的——”话说到一半，梵易突然一收手，身子往下一矮，彩虹糖随之向前一扑，张着嘴朝梵易的脑袋咬去。看戏的葛帅和汤米卢卡都是一惊，然而紧接着就听见了“砰砰”两声枪响，不远处的南翎照着彩虹糖张大的嘴就是两枪，子弹正擦着梵易的脸飞过去。梵易趁着彩虹糖被打得僵在空中时，动作连贯地侧身向前滑了一段，起手一个突刺狠狠地将青铜戟捅进了它的环带里。
这一连串动作之流畅让葛帅脑海里只有“行云流水”四个大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梵易已经收了戟往回撤了，边跑边喊了句“这家伙要发大招了大伙小心点儿”，南翎帮着又朝彩虹糖头上补了几枪，掩护梵易退到安全地带。
葛帅在这整个过程中就没听见南翎说过一句话，顶多就是和梵易有几个眼神交流。这种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的默契也不知道是搭伙了多长时间才练出来的，真是厉害啊——
“你俩发什么愣呢？”阿绿冷不丁从汤米身后冒出来，跟彩虹糖尾巴缠斗了那么久身上居然一点土都没粘上。他一只手就把汤米从坑里拽了出来，招呼两人往边闪。
葛帅看回彩虹糖。刚刚梵易一戟下去显然是戳到了它的痛处，被捅的地方流出了五颜六色的粘稠液体。它颤抖着身子，再次怒吼了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在洞中回荡，已经塌得差不多了的地面随着声响剧烈摇晃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彩虹糖色的蚯蚓浑身上下光滑的表皮泛起了不规则的凸起，扭动着、变形着，迅速长成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每根刺都至少有举重选手的胳膊那么长那么粗，互相磕绊着发出刷刷的金属摩擦声。现在它看上去已经完全不是蚯蚓了，倒像是条五彩斑斓的松毛虫。
葛帅心里想着这还完成生物进化从环节动物进化到节肢动物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进化下去。就在下一秒，彩虹糖松毛虫忽然把头部扭向一直都毫无存在感的葛帅的方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朝他蹿过来，简直像是身后安了个火箭推动器，唰一下瞬移一样就冲到了葛帅眼前。
当然葛帅完全是懵比的状态，突然有不明物体飞向自己，他唯一来得及想到的事情居然是这家伙嘴里怎么那么黑呢——
这只虫一直是五颜六色的，从头到脚红橙黄绿蓝靛紫什么都有，尾巴尖好像还是荧光材质，亮晶晶的。这是它第一次张嘴直面葛帅，牙像拍牙膏广告一样白得闪眼，衬得它嘴里格外黑，深邃得像缤纷世界里突然冒出来的黑洞一样。
能把什么东西都吸进去的感觉。
〈〈〈
头很疼。
葛帅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上次读取到水果冻的记忆具体是什么了，因为那就像是急掠而过的PPT，可能当时印象还比较深刻，现在再回想起来就剩一堆模糊的色块了。
上次是被小水果冻攻击了才发起技能，这次貌似稍微好一点，葛帅觉得彩虹糖还是没碰着他的——要真碰着他的话他现在估计头已经没了——而且，意识也没有之前那么模糊和混乱。
他看见了正午时分灼眼的阳光，天上稀稀拉拉的云。空气中弥漫着灰和沙子，到处是浓重的汗味和烟味，嘈杂的人声在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
他看见了一个建筑工地，高耸的脚手架、廉价纱布做成的彩旗和地上的巨坑都在热浪下扭曲了形状。
他看见了各种各样的工人，只有轮廓，完全看不清五官。
他感觉到身子一斜。
风声，闷响，钝痛。
然后是熟悉的、让人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在一片漆黑中缓缓侵蚀着全身上下每个部位。
再之后的事情就不难预测了——被“饥饿感”支配着寻找“食物”，打开入口，一个少女重心不稳摔了进去。
看着那个学姐混杂着惊讶与茫然的脸，葛帅再次见到了她摔下去之前最后的场景。
空荡荡的街道，树影遮天。不慎推了她一把的男人骤然缩紧的瞳孔，还有向她伸出、却最终没有来得及拉住她的手。
〈〈〈
“嘿，现在战况如何……葛帅小朋友这是怎么了？”
终于把顶戳出个洞的九刚跳进来就看见梵易南翎和汤米卢卡四人正与彩虹糖打得起劲，阿绿则是正扶着晕过去的葛帅在一旁围观。
阿绿反问道：“你刚在干嘛啊？”
“碰上了路过的人，也不好当着外人面进来，就在外边呆了一会。”九拍拍斗篷，肩上的乌鸦又嘎了一声，“怎么那么慢啊你们？”
“你一走这魔女就变异了。”阿绿说着察觉到葛帅有要醒的趋势，换了个姿势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直接从C+升到A了——要是小卢卡测得够准的话。”
“……真的？”九愣了愣，“你怎么不去帮忙？”
“谁说我没去帮忙！你看我衣服都脏成啥了，这不是有伤员我得下来看着点嘛！”阿绿一脸悲愤地扯着自己干干净净的白大褂，“我觉得咱们队压榨治疗的现象是时候得整顿整顿了！”
悠悠转醒的葛帅心说你那白大褂明明比脸还白什么叫“脏成啥了”，而后晕乎乎地离开阿绿的腿，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九和阿绿都看过来之时强撑起精神道：“前辈，这个魔女……害怕‘光’。”
〈〈〈
“既然你们都是有基础的人，具体的作战技巧我就不赘述了。”梵易边打边开小讲堂，“发现没有，汤米的火攻击力要更高一点？”
卢卡嘟囔一句“说好不赘述了呢”，汤米倒是很积极：“发现了！”
“这是因为这个魔女比较怕光或者是热的东西。”梵易讲解道，“低级的魔女都有比较明显的‘弱点’，新人针对弱点下手会更容易得手一些。当然，等你变得比较强之后，这些小细节往往就派不上大用场了，低级魔女不用找弱点也能打，高级魔女基本上没有弱点……”
“这不是A级吗？还不够高级？”汤米闪过彩虹糖甩过来的刺尾，疑惑道。
“刚刚不是都告诉你波动数值在下降了吗！”卢卡挥舞着电锯看了一眼星象盘，“现在差不多已经降到B级了。”
“那你们这么久还没搞定？”九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他正悠哉游哉地扑扇着翅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南翎一边换弹夹一边说：“不觉得这波动情况很奇怪吗？”
“觉得啊，”九眯起眼睛打量着那条彩虹糖，“形状相当嚣张啊……”
“九啊你怎么现在才来？”梵易扯着嗓子问道。
“外边有人，耽误了一会儿……”九目光回转，目光落在南翎身上，轻轻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梵易发觉他表情有点不对劲。
九沉默了一会，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再看向彩虹糖时，他突然面色一凛，大喊一声：“小心！”
被分散了注意力的汤米完全没注意到彩虹糖的尾巴尖又一次扫到了自己跟前。被九这么一喊，他连忙回神，下意识要按打火机，但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短得九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短得南翎来不及换完弹夹，短得站在汤米身边不远处的卢卡来不及推他一把，甚至短得连汤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尖刺隔着空中一架纸飞机朝自己砸过来——
……等等，纸飞机？
“啪”的一声，一束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爆裂开来，刹那之间炸满整个空洞。
〈〈〈
“卧槽葛帅你行啊，放闪光弹也不提前说一声？！”汤米揉着通红的眼睛朝葛帅抱怨。
“你就得了吧，没这闪光弹你早就被刺出洞了。”阿绿给他递眼药水，冲葛帅一扬头，“干的漂亮。”
“这个……得多谢小云前辈给的符纸了。”葛帅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他想着既然大家都在，那估计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随便找了张符纸叠成纸飞机丢过去——他小时候纸飞机叠的特别好，很久没叠了，重温了一下童年还觉得挺好玩的——没想到那个纸飞机居然正好撞到了彩虹糖和汤米之间，真是巧之又巧。不过他也是真没想到这闪光符这么亮，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阿绿喊了声闭眼顺手把他头往旁边一扳，要不然他现在肯定跟汤米坐在一块滴眼药水。
另外三名前辈和卢卡都反应敏捷无比机智地回避了这记闪光弹，最后被闪瞎了在地上惨叫着打滚的也就只有汤米和彩虹糖。抓住这次机会，梵易跟南翎三下五除二控制了彩虹糖就开始单方面虐怪，依旧很闲的九把汤米卢卡捎了回来。这会儿九正在给他的乌鸦整理羽毛，阿绿看汤米滴个眼药水滴那么慢干脆亲自上阵，卢卡则是一副出神的表情望着不远处给战斗收尾的梵易和南翎，不知在想些什么。
葛帅也看过去。梵易势如破竹地抡着青铜戟，南翎在稍远些的地方娴熟地换着弹夹，帮梵易漏过的地方补几枪或者抢在他之前把对他有威胁的攻击击破。依然是那样刘畅连贯一气呵成的配合，和谐得就跟一个人在独自战斗一样。失了优势的彩虹糖节节败退，更是衬出两人攻击的猛烈来。
“嘎”一声，乌鸦毫无防备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葛帅一跳。九站在卢卡身边，问道：“怎么样？这可是骨森的招牌组合，战神和枪神，也算得上是一大传奇了，厉害吧？”
卢卡沉默半响：“……他们配合的很好。”
“是呀。只有一个人的话，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九轻描淡写地说。
梵易正把青铜戟捅进彩虹糖黑色的里子里去，一直在垂死挣扎的彩虹糖终于停下来不动了。一道又一道裂痕咔咔响着爬遍它全身，有细碎的光从缝隙中透出来。随后，它的身子在一瞬间整个裂开，南翎在躲开的同时又朝着一块冲梵易飞过去的碎片补了一枪，梵易落下去，在废屑中捞出一块隐隐发着光的叹息之种来。它一到他手上，光芒就暗了下去，变成了带着点土黄色的半透明石头状物。与此同时，洞顶的土纷纷掉落，露出了漆黑的夜空和茂密的树影，以及从树影间透出的星星的光亮。
梵易仰头看了会儿天，又扭头看了南翎一眼。天太黑，葛帅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梵易露出了一个笑容。
〈〈〈
“……就这么让他们在这儿躺着？”葛帅戳戳倒在洞边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又戳戳躺在男人怀里的那个学姐，两人均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事，冻不死。”阿绿回道。
“……我是说，他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这儿躺着，不会很奇怪吗？”
“哦，那个啊，已经贴过符了，他们会以为自己是踩到香蕉皮摔晕过去的。”
“……”为什么是香蕉皮！现实生活中哪来的这种低级趣味的桥段啊？！
阿绿看葛帅一脸纠结地蹲在那里，不由感到好笑：“咱们已经救了他们命了，你还想怎么样？也不看看已经多晚了，赶紧走吧。”
葛帅于是下意识一看表，居然已经快十二点了。不看还好，一看他就有点困了，的确是得赶紧回寝室，也不知道现在门卫开始值班没。他站起身，眼由于站得太急花了一下，随后是一阵疲惫和缺氧导致的头晕头疼。稍稍晃晃脑袋，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起来——睁不开眼、必须被扶着才能走动的汤米，和不得不扶着他的卢卡，两人不知又在拌什么嘴；扛着戟的梵易，抄着口袋身形瘦削的南翎，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的九，以及斜挎上了医药箱的阿绿——所有人，都迎着凉风与黑夜，走在前进的道路上。
这就是魔女猎人啊，葛帅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就是魔女猎人。
他回过头，看倒在地上沉沉睡去的少女，手轻轻搭在男人的手心里。两只在危急时刻曾错开几厘米的手，终于是又碰在了一起。
不远处大约有两米深的土坑已经恢复到平时的状况，那里边再也不会出现彩色的巨虫。之前不慎落入庭园中的，魔猎前辈也好、普通人也好，终于能够摆脱魔女的束缚，在安详中闭上眼睛，去往一个没有黑暗而圣光普照的新世界了。
——这就是魔女猎人啊，他想。
好梦，诸位。
〈〈〈
九缓缓迈着步子，沉思着望向眼前的路面。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他把南翎叫到了一边。
“……干嘛？”
“……跟你说个事。”九压低声音道，“刚刚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不认识的路人——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直盯着这边，看上去很不对劲。”
“……半夜独自出来，确实不对劲啊。”南翎有些漫不经心地应道。
“……不是说行为古怪。”九斟酌了一下措辞，“我觉得她……长的，和你很像。”
南翎沉默了一会，说：“哦。”
“……我说真的，你认真点。”九有点不满，“她看上去真的就是——长头发，长裙子，文文静静的，我刚想上去搭话的时候她就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她走后不久，有只黑猫突然跑了过去，脖子上还戴着条项链……”
“九。”
南翎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九。九愣了愣，也站住了。两厢对视着，他看见南翎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知情绪的光芒。
“谢谢你，”他低声说，“但是雪莉已经死了。”
周围很静，能听到风吹卷过鬓发的声音。
【tbc】
第三章结束！
瞎唠：
符纸或成本文最大外挂（不是
葛帅如此矫情，对不起，窝的锅
路人学姐：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就这样突然掉坑~
我也好想被九哥哥喂奶（划掉）公主抱哦（痴汉脸
……说来这是一年前打的草稿……我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写这么对路人情侣给自己发这种低级狗粮啊！！！
埋暗线项目正式开始（？？
附本章节提名人物登场作品：
雪莉——4册《法老王之心》
突然科普：
“行云流水”只能形容行文、书法、唱歌等自然流畅，不能用来形容动作噢。（
